《沙特阿拉伯石油开发:从艰难谈判到财富涌流》 New

一、石油开采权谈判背后的逻辑与挑战

在石油行业,有一种看似矛盾的观点:“觉得去开发石油的最佳时间是在当市场上有很多石油的时候——这时候去谈石油开采权,就容易让对方作出更多的让步,能谈出最便宜的价格”。这种观点其实有一定的道理。当市场上石油供应充足时,石油资源的拥有者可能会担心自己的资源被忽视,从而更愿意在开采权谈判中给予优惠条件以吸引投资者。然而,实际情况往往复杂得多。

(一)沙特阿拉伯的独特情况

沙特阿拉伯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沙特阿拉伯人不愿意让步,开采租约不容易获得,而且价格也不便宜。沙特阿拉伯拥有丰富的石油资源,但他们深知这些资源的巨大价值,并且希望在谈判中获取最大的利益。沙特国王要求用黄金来支付合同里规定的费用和长期贷款,例如在挖到油井之前,每年租金为5000英镑,提供5万英镑的贷款(这笔钱要用挖到的石油来偿还),加上开采到石油以后,产出的每吨原油要给沙特相当于4先令的黄金作为提成。这一系列条款反映了当时沙特阿拉伯对资金的需求以及对未来石油产量的低估,同时也暗示了沙特国王在讨价还价时处于弱势的地位。但是,沙特阿拉伯人对于自身资源的珍视使得他们不会轻易妥协,即使是面对急需石油资源的外国公司。

(二)加标石油公司的机遇与困境

尽管如此,美国的加标石油公司却因为其他石油公司对沙特缺乏兴趣而受益。那些石油公司由于已经在附近的地区有原有合同,在面临各种冲突的情况下,难以签新的合约。这为加标石油公司提供了进入沙特阿拉伯市场的机会。不过,这家公司与沙特国王之间的初步谈判也并非一帆风顺,拖到了1933年5月底才结束。而在实际履行协议过程中又遇到了诸多问题,比如加标石油公司原本计划从美国送出黄金来支付给伊本·沙特,但由于美国政府在1933年将美元与黄金脱钩并收回所有的金币和黄金证书,导致这个计划陷入了停顿。最终,加标石油公司通过银行向英国皇家造币厂提取了3.5万枚英国金币才履行了承诺。

二、早期勘探的艰难起步

(一)艰苦的工作环境

加标石油公司将特许经营权转让给了子公司加利福尼亚阿拉伯标准石油公司(Casoc,加索克公司)。加索克公司面临着极其艰苦的工作环境。就像亨利·福特在造他的第一辆汽车时,世界上还没有汽车零部件这回事一样,加索克公司要在没有石油勘探设备零部件的国度里,用简单的工具进行勘探。通信工具也非常有限,当时伊本·沙特已经让他的瓦哈比追随者克服了对电话的恐惧,但电话只在汉志的城市间开通,人们更多地依靠双向无线电来传达信息。除了“英国战时办公室”绘制的一张整个阿拉伯半岛的大型地图外,也没有准确的地图可供参考。

(二)充满希望的开始

尽管存在一系列障碍,到1933年9月底,加索克公司的第一个勘探团队已经勘查了弗雷德·戴维斯在1930年从巴林眺望到的那些石灰岩山峰,并认为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有希望能找到石油。他们把这个地方更名为“达曼穹顶”(Dammam Dome),并在附近建起了沙特阿拉伯的第一个石油开采营地。这个营地距离海岸约为4英里,这里成为了加索克公司探索沙特石油宝藏的重要据点。

三、钻探过程中的起起落落

(一)初期的挫折

  1. 达曼1号井
    加索克公司在达曼穹顶开始了钻探工作。在1935年2月,由于缺乏炸药,他们采用了古老的方式:用木柴来烧热地表的岩石,用冷水浇注让石头裂开,再将石块挖掉,为达曼1号油井开辟了一个钻井区。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到7月15日的时候,他们挖到了1433英尺的深处,依然只是灰色石灰石。虽然在8月25日发往旧金山的一封电报中提到“挖到1774英尺深时,略微出了些石油和天然气。这看起来没有什么,但令人鼓舞”,但随后的报告表明石油流量稳定在每天仅约100桶。施第格纳无奈地写道:“这本来是在宾夕法尼亚州就能挖到的一口油井,而不必跑到这个地方来挖。”
  2. 后续油井的失望
    接下来的几口井同样令人失望。达曼3号井每天的产量从未超过100桶,钻井队只能用挖出来的石油做铺路沥青。达曼4号井和达曼5号井都是干井,分别在钻探到2318英尺和2067英尺深处就停工了。钻井队士气低落,到了达曼6号井时,仅仅是清理好了井区,架起了井架就偃旗息鼓了。

(二)转折点:达曼7号井

达曼7号井被认为是第一口深挖测试井。钻井队发现,到了那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说能否挖得到石油,但他们都知道最好要弄出点东西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在1936年12月7日开始钻探7号井。钻探过程中遇到了许多困难,如钻头损坏、地下石洞倒塌等。但就在大家都几乎绝望的时候,达曼7号井出现了转机。1938年3月4日,当加标石油公司董事会仍在权衡是否放弃油井的时候,7号井在挖到7725英尺的深度时,开始以每天1585桶的速度出油。3天之后,出油量又多了1倍以上,达到3690桶,到了月底则达到每天3810桶。几十年来,直到1982年关闭时,仅7号井就生产了超过3200万桶的石油。

四、成功后的巨大影响

(一)对沙特阿拉伯的意义

随着达曼7号井的成功出油,沙特阿拉伯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沙特人在谈判中获得了更大的一揽子付款和特许权使用费,作为交换,加标石油公司得到了在42.5万平方英里的土地上进行勘探的特许权。这个面积相当于英国、法国和德国国土面积的总和。1939年5月1日,伊本·沙特和他的随行人员——他的官员和朝臣有将近2000人——访问了拉斯坦努拉港。他们乘坐着400辆汽车,车队卷起了巨大的尘埃。加标石油公司的一艘油轮“斯科菲尔德号”(S. S. Scofield)在港口等待装载,他们上船去庆祝。然后,沙特国王知道他的王国要富得流油了,在港口的输油管道上转动了一个阀门,输送沙特原油的第一艘油船开始装货。

(二)对全球石油格局的影响

这一事件不仅仅改变了沙特阿拉伯的命运,也对全球石油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沙特阿拉伯逐渐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石油出口国之一,其稳定的石油供应对全球经济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这也激励了其他国家和地区加大对石油资源的勘探和开发力度。

五、关于这段历史的不同记载与反思

(一)两种不同的记载

对于加索克公司在沙特阿拉伯进行商业性石油勘探的努力,有两种记载。一种是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记载,如华莱士·施第格纳受委托而写的溢美之作,描绘了阿拉伯和美国劳动者平等地并肩工作,而国王则像一位友好的啦啦队长。但基于该公司的文件以及一些亲身参与者的真实回忆而写出来的一部学术著作,则提供了一个较能反映真实情况的版本。该书揭露了美国人普遍抱有的种族歧视的做法:隔离的住房、巨大的工资差异、中东工人被人嘲笑为“苦力”和“伙计”——沙特国王富有魅力但贪得无厌,不断地索要金钱和其他的好处。

(二)综合看待这段历史

把这两种描述综合起来看,就可以更好地重新讲述这个故事:人们勘探和发现自然资源,想要找到像阿拉丁神灯(Aladdin’s lantern)那样规模巨大的财富,从地下涌出的石油多得就像地球受了重伤流着的血一样。在这个过程中,既有勇敢的开拓精神,也有不可避免的人性的弱点和社会的不平等现象。我们应该客观地看待这段历史,既要看到人类为了获取能源所做出的巨大努力和取得的伟大成就,也要认识到其中存在的问题并加以反思,以便在未来的发展中避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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