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普通的午餐时间,工学院分子自动机会议的一角,一段影响深远的对话悄然展开。当时,克里斯·朗顿(Chris Langton)正坐在一个又高又瘦、梳着马尾巴发型的人旁边。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丹尼尔·法默(Daniel Farmer)。法默随意地问道:「你在研究些什么?」朗顿略显犹豫,随后回答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我一直把它称为人工生命。」法默听后眼睛一亮,惊叫道:「人工生命!嗬,我们得好好谈谈!」就这样,一场关于科学探索和未来可能性的深度交流开始了。
初识与共鸣:从午餐谈话到邮件往来
会议结束后,朗顿和法默并没有停止他们的讨论。相反,他们通过电子邮件继续深入探讨这一话题。法默不仅对朗顿的研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还积极安排他到罗沙拉莫斯参加多次学术讨论会。这其中包括1985年5月的「进化、游戏和学习」学术会议,在这次会议上,朗顿首次公开介绍了他的λ参数和相变研究成果。法默、伍尔弗雷姆、诺意曼·派卡德等与会代表都对此留下了深刻印象。与此同时,法默本人也深陷于复杂性问题的研究中,并致力于创建桑塔费研究所。他认为朗顿是能够帮助他实现这些目标的理想合作者。
值得注意的是,法默曾参与反战活动的经历让他能够说服朗顿,使后者相信在核武器实验室从事科学研究并非如表面所见那般不可思议。法默及其团队的研究完全是非机密且非军事性质的,可以被视为一种将「肮脏」的资金用于正当用途的方式。😊
新起点:朗顿加入罗沙拉莫斯
1986年8月,朗顿接受了罗沙拉莫斯非线性研究中心博士后的工作职位,带着妻子和两个小儿子一起迁往新墨西哥州。对于长期生活在密歇根州寒冷气候中的爱尔维拉来说,这次搬家无疑是一种解脱。而对于朗顿而言,这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尽管他尚未完成博士论文,但在博士生阶段就接受第一份博士后工作并不罕见。他计划在几个月内完成所有必要的计算机实验并最终获得博士学位。
然而现实却远比预期复杂得多。为了在罗沙拉莫斯开展他的分子自动机研究,朗顿需要使用工作站进行实验。理论上,这不是一个问题——当他到达时,SUN微机系统及相关硬件早已到位。但实际上,启动这个系统成了一场噩梦。计算机的各个组件分散在不同的建筑和拖车内,而研究中心的物理学家们完全不知道如何让整个系统运行起来。
由于朗顿的专业背景是计算机科学,因此大家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会知道解决办法。于是,他不得不承担起系统维护员和计算机管理员的角色。「既然我是学计算机的,他们就认为我肯定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就变成了我们的系统维护员和计算机管理员了。」朗顿无奈地说道。
研究受阻与外界压力
荷兰德作为朗顿博士论文指导委员会的一员,在朗顿来到罗沙拉莫斯不久后也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加入其中。当他看到朗顿忙于处理各种技术问题时感到十分惊讶。「朗顿真是个好人。任何时候任何人在应用网络或工作站上出现问题都会来找朗顿。朗顿毕竟是朗顿,不管花费多少时间都会帮他们解决问题。我到研究中心后的最初几个月中,朗顿在这方面花费的时间比花在任何其他方面的时间都多。他把电线穿过墙壁,调试系统的各个方面,却把自己的博士论文搁置一边。」荷兰德回忆道。
尽管如此,荷兰德、勃克斯以及法默始终没有放弃督促朗顿尽快完成博士论文。「听着,你必须获得学位,否则你以后会后悔的。」这是他们不断重复提醒朗顿的话语。朗顿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但即使当系统终于安装完毕并能正常运转后,他仍然面临诸多挑战。例如,他需要将所有的计算机编码从密歇根大学的阿波罗工作站转换到罗沙拉莫斯的SUN工作站上,这项任务既繁琐又耗时。此外,他还需筹备定于1987年9月举行的人工生命研讨会——这是他合同中明确规定的一项任务。
「没办法,总是事与愿违。在来罗沙拉莫斯的第一年里,我在分子自动机研究上什么也没做。」朗顿坦承道。
人工生命研讨会:一场改变命运的聚会
尽管个人研究进展缓慢,但朗顿成功组织了那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人工生命研讨会。他投入了大量精力准备这次会议,因为他渴望找到那些像他一样独立探索人工生命领域的人。他知道这些人可能隐藏在世界某个角落,独自追寻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却不知道还有谁也在做类似的事情。
邀请函的斟酌与传播
为了确保会议的主题既不偏离实际也不过于科幻化,朗顿花费整整一个月时间精心措辞邀请函内容。「我们不希望这个学术会离题太远,或太具有科学幻想性,但同时我们也不希望仅仅局限在DNA数据基础上。」他说。经过反复修改和完善,最终版本得到了广泛认可。
随后的问题是如何将这些邀请函寄发出去。虽然利用电子信件通过UNIX操作系统的公共程序发送自我复制的会议通知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但考虑到潜在风险,朗顿放弃了这种做法。毕竟,两年后康奈尔大学研究生罗伯特·毛利斯编写的计算机病毒失控事件几乎摧毁了美国整个学术界的计算机网络。为了避免类似的灾难发生,朗顿决定采用传统邮寄方式,并请求受邀者帮忙传递消息。
惊喜与启发:会议现场回顾
结果证明,朗顿的努力没有白费。来自世界各地的150人参加了此次会议,其中包括一些表情略显困惑的记者,他们分别来自《纽约时报》和《自然》杂志等知名媒体。与会者中有不少桑塔费和罗沙拉莫斯的常客,比如荷兰德、考夫曼、派卡德和法默;也有英国生物学家里查德·达金斯,《自私的基因》一书作者,他从牛津赶来分享模拟生物形态进化的计划;还有阿利斯蒂德·林登美尔,从荷兰赶来谈论计算机模拟胚胎发育和植物生长;甚至包括举办「人工4-H」竞赛、评选最优秀计算机创造物的蒂德内。
大多数发言者的内容让朗顿深受触动。他们各自独立深入研究人工生命的不同方面,从模拟蚂蚁王国集体行为到用集合语言编写的数据化生态平衡系统演化,再到黏稠蛋白分子自我集合成病毒的过程。尽管没有突破性的发现,但每篇报告中都能看到巨大潜力。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演讲都揭示了一个共同点:流体本质、自然、「类似生命」的行为往往是从最底层涌现出来的现象,无需中央控制即可实现。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告诉大家到会议结束时再提交论文的原因。因为只有当听完其他人想法后,大家才能对自己所思考的东西看得更清楚。」朗顿解释道。
会议期间充满了鼓励和支持的声音。「很难准确说明研讨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百分之九十的内容是在鼓励大家不断取得进展。到离开时,我们仿佛都摆脱了所有束缚。」朗顿激动地说,「在这之前,我们听到的所有话都是『停止』、『等等』、『不』,而现在所有的话都在说:『行、行、行,对、没错!』」
这种转变带来的兴奋感难以言表。「这五天简直生气活跃得不可思议。」朗顿感叹道,「就像一片灰色物质的大海,各种思想和概念在其中荡漾漂游,自我组合,相互传递。」
结语:迈向未知领域的第一步
这次人工生命研讨会不仅为参与者提供了一个展示研究成果的平台,更重要的是,它建立起了一座连接彼此心灵的桥梁。每一位与会者都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孤单地在黑暗中摸索,而是属于一个更大的群体,一个致力于探索人工生命奥秘的共同体。正如一位日本参会者事后给朗顿发送的电子邮件所说:「当我第一次听到原子弹投掷到广岛的消息时,正好身处那里。而在罗沙拉莫斯参加会议,讨论生命的技术,使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兴奋的一周。」
正是这样的经历,推动着科学家们勇敢迈向未知领域,去揭开更多关于生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