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皇城司的权力布局 😈
在北宋时期,皇城司作为皇帝直属的重要机构,其职能和人事安排一直是朝廷政治运作的核心。名义上,它只是众多主官之一的部门,但因某位权势滔天的大宦官石得一的存在,这个机构的实际运作远比表面复杂得多。
石得一凭借皇帝的宠信,成为皇城司实际上的主管。尽管皇城司还有另外两个武官和一个内侍担任主官,但在石得一的阴影下,他们的权力显得微不足道。这种人事布局表面上是为了防止石得一这样的大宦官独断专行,但实际上,一旦朝廷需要对付石得一,或者有人想利用皇城司图谋不轨,这种布局反而能起到很好的制衡作用。
石得一治下的皇城司发展迅速,兵吏数量达到数千之众。然而,石得一真正能控制的兵吏不到一半,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这对他来说是个遗憾,因为他深知,若能完全掌控所有兵吏,他的信心和底气会更加充足。然而,事到如今,除了通过手段逐步增强对剩余兵吏的控制,他别无他法。
石得一对雍王的两位谋主非常轻视,甚至对李昌济让他向皇帝传递契丹即将南侵的消息也采取了阳奉阴违的态度。这是因为大多数做惯奴才的人,在借着主子威势狐假虎威时可能狂妄自大、无所不为,甚至会对主子做一些不利之事,但在面对自己的主子时,却往往丧失所有的勇气和智慧。这种人性的弱点让石得一即使心怀叛逆之心,也始终对活着的皇帝保持敬畏。
第二章:奴性的悲剧 🙏
石得一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谋反,但他深知这是皇帝死后的事情。只要皇帝还活着,哪怕是中风瘫痪、无法言语,任何可能致皇帝于死地的行为都会让他内心产生强烈的畏惧感。他一生都在献媚讨好赵顼,服从性早已深入骨髓,即使赵顼下令处死他,他也绝不敢有半点反抗。
人类很难摆脱时代的道德观念,即使是石得一这样的宦官,心底深处也会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违背了基本的人伦道德。然而,李昌济的谋略却给了石得一一个心理平衡的机会。石得一用所谓的「君臣、主仆的情分」来欺骗自己,认为自己对皇帝还是忠心耿耿的,只是在皇帝死后迫不得已才选择谋反。
那些声称人不可以自欺欺人活着的观点,其实过于天真。人类最擅长的事之一便是自欺欺人!石得一正是通过自我欺骗来减轻内心的罪恶感,从而让自己能够安心地策划一场可能导致国家动荡的阴谋。
第三章:朱大成的秘密交易 🔑
一天,石得一看见养子石从荣进来,眯着眼睛问道:「朱大成那边如何了?」
石从荣轻松答道:「他没有选择。」接着详细解释道,朱大成一向惧内,在外面养了个歌妓,还生了个儿子。如果这件事被老婆知道,他便没好日子过。不仅如此,他还关扑、赌马,欠了一万贯多的债。更严重的是,石从荣查到朱大成可能与一桩人命案有关,卫尉寺正在调查他。
石得一心里感叹,人真是很奇妙,竟会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铤而走险,去干可能导致族灭的勾当。他叮嘱石从荣:「还是要小心点。派人盯紧他,这是全家老小灭族的事,一点纰漏也出不得。」
石从荣点头应道:「儿子理会得。只不过,儿子以为雍王那边的人指望不上……」
石得一毫不在意地回应:「我亦不指望他们。雍王只是我们打的一面旗帜。」
第四章:石得一的兵变计划 🗡️
石得一详细规划了兵变的关键步骤——隔绝中外。从今日开始,他可能便不再出宫,石从荣也要住在皇城司。一旦皇帝驾崩,他会立即派人通知石从荣和雍王。届时,石从荣将以石得一的名义,请那三个勾当皇城司议事,并埋伏下亲信,假传太后旨意将他们杀害,夺取他们的兵权,领兵包围两府。
石得一特别强调,如果石越在两府值日,必须果断处理。石越在宫里有不少内援,许多班直侍卫或是他的部属,或对他很服气。因此,石越每多留一刻,都是心腹之患。控制两府后,石从荣不应逗留,要立即领兵前往福宁殿和保慈宫。如果雍王拉拢的班直指挥使轮值,他们会响应;如果不是,则以奉太后旨意平乱的名义包围两宫即可。
石得一亲自负责控制皇城诸门。大变时,中使一定会去召诸相进宫,他会在皇城门口矫旨将宰相们全扣住,再迎雍王进宫。许继玮则领人去控制开封府,韩忠彦懦弱无能,不足为惧。至于东宫,派朱大成的班直侍卫以奉诏保护东宫为名进行监视,拖住太子即可。
第五章:李昌济的谋略 ✨
石得一赞赏地说:「姓李的牛鼻子,没有别的本事,但这个兵变方案,倒想得极周到。」石从荣补充道:「如今两府的心思都放在契丹南侵的事上,没人管我们做什么了。」
石得一提到前几天石越在韩拖古烈那里碰了软钉子的事。石越召见韩拖古烈,责问他军队聚结之事,韩拖古烈不仅断然否认,反而强调宋辽是兄弟之国,辽国绝不会无故犯界。他还反问石越,高丽原是辽国家奴,宋丽间的盟约理应知会辽国,索要杭州谈判的文书副本。之后,韩拖古烈跑到学士院,声称辽国不会侵犯宋境,请他们代向皇上禀奏。翰林学士顿时哗然,质问两府为何瞒着学士院军国机密。
韩拖古烈更加得意,扬言要到太学、白水潭,说明宋辽兄弟关系,辽国必不侵宋。石越不得不当着众翰林学士和韩拖古烈的面自打耳光,说辽国只是平常的军事调动,他问问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石得一幸灾乐祸地笑道:「这韩拖古烈确实不简单,我还从未见过石越吃这么大哑巴亏。」韩拖古烈料到了朝廷害怕人心惶惶,所以反而大声嚷嚷,迫使石越自打耳光。将来契丹若真的入侵,石越这些话必成把柄,台谏一定会算这笔旧账,打击朝野对石越的信心。
第六章:柔嘉的怒火 💥
石得一特意取道左掖门进宫,避免碰到两府的宰相。不料刚从左银台门钻进横街,就碰到了柔嘉。
石得一心里暗暗叫苦,一面却只得上前请安。柔嘉劈头就问:「是不是你在官家面前嚼舌头了?」
石得一以为柔嘉是替太子出头,吓了一跳,忙赔笑试探:「县主,老奴可有点听不明白……」
「你这滑奴,休要装糊涂!」柔嘉拿着鞭子,使劲戳着石得一的脑门,斥道:「官家的病昨天明明有好转,若非你搬弄是非,怎会忽然又恶化?」
「县主说什么?!」石得一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问过太医,太医说官家今日情绪忽然激动,才会前功尽弃!」柔嘉恶狠狠地瞪着石得一,眼眶晶莹欲滴,眼泪快出来了。
「老奴纵有一万个胆子,亦不敢在这个时候在官家面前说什么。老奴他事不敢说,但对官家,绝对忠心耿耿。县主,官家现在怎么样?」
柔嘉狠狠盯着石得一,过了好一会,才将鞭子缓缓放下,恨声道:「莫叫我知道是你搬弄是非,否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说罢便转身朝尚药局方向离去。
石得一望着柔嘉的背影,心里揣测着究竟是谁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令得皇帝如此激动。
第七章:赵顼的生命尽头 🌬️
熙宁十八年,一月八日,晚,福宁殿,大雪纷飞。
赵顼躺在床上,周围一片静寂,静得他能听到雪花片片坠落的声音,静得就连烛油滴落、烛芯偶尔爆出的「噼啪」声都清晰得惊人。偌大的宫殿里竟然连一个宫女与内侍都没有吗?他突然可怜起自己的孤独来。
他驱使思绪飘远些,李向安说外头已经积雪数寸。过去这个时候,他应该带着内侍出去赏玩月夜的雪景,或者去西角楼的城楼上,看看京城的夜景。虽说初九的晚上灯节才正式开始,但初八的晚上,汴京城里却四处都已经张灯结彩,预备迎接这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从宣德门外开始,几乎遍及汴京城所有重要的街道上,早扎好各种灯架,这些灯,有的大至数丈方圆,哪怕站在宫墙之上,都能看得一目了然。
到了灯节开始,街道上的行人穿行如织,个个穿红戴绿,喜气洋洋地在夜市里游玩,他听说灯节的每一个夜晚结束后,人们被踏掉的鞋子都会有五六千只之多。他羡慕这些开封的百姓,作为一个力图有为的君主,自从登上皇位后,就再不曾享受过这些所有人都能享受的快乐。到了现在,他更是连看一眼都已不可能,只能在回忆里追寻那些依稀尚存的欢乐。
他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吧?作为一个皇帝,他不得不经常考虑自己的身后事,然后精明理智地计算一切。只是,他永远不曾计算到,真正走到生命的尽头时,竟是这样的孤独与痛苦,无助且留恋。但他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早在此刻之前的这段漫长的日子里,他就已经悲哀地觉识到自己如同寄居在一段朽坏的木头里,不止一次盼望过这种日子能早些结束,他实在是受不了这样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助与无能。但到了此刻,生命的最后时刻来临之时,他突然又留恋起来。他从来都充满希望,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国家,舍不得离开这个属于他的天下,舍不得自己未尽的事业。
若能再给朕一点时间的话……这个声音在他心里大声响起来,涌动起他最后的希望与期盼,他几乎是虔诚地向那看不见的上天祈求着:不是说皇帝是天之子么?那便请上天听到朕的恳求吧!朕想等着六哥长大,朕想击败北面的强敌,朕想收复祖宗的河山!
第八章:遗诏的隐患 ⚖️
回想起这一切,赵顼惊觉自己这份遗诏的不妥。他意识到,这份遗诏或许能够保证儿子长大亲政,但却给亲政的儿子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难道真是作茧自缚?他那时已经警觉,正想着叫李清臣与安焘来修改遗诏,却意外看到李舜举眼中犹疑不定的神色。为了提防有人借他生病时,欺上瞒下,他素知李舜举忠厚,早先便暗中吩咐他定时汇报朝野异动。李舜举眼中的神色,令他大生疑心,这才又催着他禀奏,不料听到的,却是契丹即将大举南犯的晴天霹雳!
朝局未稳,战乱将起,这孤儿寡母,如何能够应对这一切?纵然能安然渡过眼前的难关,他筹谋未妥,尚还留下一个老大的难题给她们,这一切要如何是好?
一阵阵剧痛中,赵顼仿佛诅咒发誓般的在心里呐喊着,眼前浮过一个个的人影,曹太后、父皇、王安石、石越、王贤妃……每个人的样子都那么模糊,最后完全混杂在一起。
第九章:赵顼的死亡 🕯️
终于,赵顼发出两声痛苦的嚎叫声。一阵异常剧烈的头痛仿佛在一刹那撕裂了他的大脑。殿外,风雪更烈。
「太医!快传太医!」福宁殿内,顷刻间乱成一团。向皇后摇动着赵顼的身体,哭得死去活来。
李向安早已经冲出去,领着几个太医跑回寝殿,几个太医呆呆地望着床上的赵顼,在李向安的催促下,才知道一个个的轮流为皇帝把脉,探鼻息,每个人都面如死灰。待最后一个太医检查完后,所有人都默默地跪在了床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李向安朝着几个太医嘶叫着。向皇后却是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颓然的跌坐在床边。
「官家……官家,大……大行了!」一个太医使劲的叩着头,颤抖着声音禀道。
顿时,福宁殿内,一片死寂。但随即李向安一声尖厉的哀泣仿佛惊醒了所有人,殿中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开始失声痛哭。听到殿中的哭声,早有心理准备的李舜举、石得一、宋用臣、仁多保忠与所有的内侍、宫女、班直侍卫,也全都齐刷刷的朝着皇帝寝殿的方向跪下,失声痛哭。
第十章:石越的悲痛与危机逼近 ☠️
石越听到殿中的哭声,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不及多想,他便踩着几寸深的雪,一脚深一脚浅地朝殿中跑去。一路上看见福宁殿内外跪倒痛哭的内侍、侍卫,他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进入殿中,石越完全无视跪在外间的李舜举等人,一直朝寝殿走去。没有人想起阻拦他,所以他便一直走到了皇帝的床前。直到他亲眼看见赵顼的尸体,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赵顼躺在床上,他死去的时候一定非常痛苦,因为他的眼睛大睁着,面容却扭曲的近乎狰狞,宛如僵硬的雕刻永远的停留在了他的脸上,他的手掌微微蜷曲着,仿佛想要握住什么却终究无能为力。
石越呆呆地望着这张与赵顼平日完全不同的面容,竟有些难以相信,只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赵顼已经死了。
他「哇」地一声,然后才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开始放声大哭。这不是因为礼仪的需要,而是内心真实的流露,不受任何的控制,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这么伤心,仿佛心里的一部分被掏空带走,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疼痛,他放纵着自己,在这一刻,不再顾忌任何事情,只想大声痛哭。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忘我的悲痛,这个世界有其自己的运行规则,不会因任何人的消逝而停滞不动。